这家民企花10年探索儒道管理，营收过百亿，老总说“创新的目标是幸福”
岛 君 说
在崇尚规模与速度的中国企业界，49岁的茅忠群算是一个另类。他执掌的方太集团，不上市，不打价格战，不贴牌，也很少和友商对比。
他曾这样解释过，产品从一开始就定位做高端，最重要是耐得住寂寞，确定好一个方向，就踏踏实实去做。“你必须像少林学功夫一样，没有十年就不要下山，不要心浮气燥。要把产品做成精品的话，一辈子只做一件事儿都不为过。”
2018方太年度发布会前夕，茅忠群接受了两个多小时的采访。笃信“中道”的他声调不扬不抑，透露的信息不多不少。唯独聊到喜欢的中国传统文化时，话才会多起来。
对于方太和茅忠群来说，传统文化早已成为这家传统制造业公司管理转型与业务转型的实践，是在极度细分市场上实现百亿年营收的商业哲学。
在茅忠群眼中，传统文化或许还可以是这家公司上万员工，乃至数百万用户幸福生活的依托。
作 者：朱明琪
图 片：视觉中国
来 源：正和岛（ID：zhenghedao）
2018年方太发布会现场，茅忠群在现场诠释方太的“创新三论”
中华传统文化究竟能不能支持创新？
很难想象，人前娓娓道出“不教而杀谓之虐”和“道之以德，齐之以礼，有耻且格”的茅忠群，大学修的是电力自动化，高中时还在全国物理奥赛上获过奖。
常人眼中的理科生，讲到产品研发和工业设计，就理应围绕数据塑造产品观，用指标验证技术的成败。
但茅忠群却向研发团队强调，方太出品的抽油烟机，就不要再去看风量、风压这些指标了。因为在他看来，这些量化指标与消费者的健康之间，并不存在必然的相关关系。
“八年前，我看到一个报道，厨房油烟会加剧家庭主妇肺癌风险。于是自己彻底改变了思考方式。
产品跟消费者最相关的究竟是什么？一是不跑烟，没有可量化的东西，就把实验室墙壁全部涂黑，打开方太的抽油烟机后，肉眼还能不能看到油烟跑漏；二是在厨房里炒辣椒时，还会不会闻到辛辣呛人的气味。在这两个要求下，我们做了三年研发。”
定性的表述无疑增加了研发的难度，但茅忠群认为这实际上更贴近消费者的身心感受。
销售数据或许更说明问题，市调公司中怡康的数据显示，按照这两个定性表述开发出来的方太“风魔方”系列抽油烟机，从2013年上市到2018年，一直位列全国畅销榜首位。
“创新的源泉是仁爱，创新的原则是有度，创新的目标是幸福，”茅忠群说。“要真正为消费者带来幸福，满足消费者对美好生活的向往。这才是企业在产品创新时应该关注的。”
这种产品创新的观念一直延续到现在。在上海世博中心召开的年度发布会上，方太又推出全新一代智能风魔方吸油烟机。
新品不仅在油烟吸排的性能上进行了升级，还可以通过判断楼宇的公共烟道情况智能吸排，智能管理厨房空气质量，贴近了中国消费者的真实需求。
2018年方太发布会现场
与此同时，秉持“用仁爱之心做美善产品”的理念，方太还同时推出了FIKS智能生活家系统。
这套系统由智能厨房电器、方太生活家APP、“大厨管家”智能终端、方太生活家体验馆四大智能矩阵构成，可以针对不同场景的不同用户，提供丰富的人性化解决方案。
茅忠群坦言，方太的创新理念源于对传统文化的学习。有人曾质疑，中国传统文化好是好，但不支持创新。
而茅忠群说，创新最大的源泉，可以归结为人的仁爱之心。“我们学习传统文化，目的就是把员工的仁爱之心开发出来。员工拥有爱心，就会自发为消费者做很多事情。”
“我们心灵里有一个最大的宝藏，宝藏里有无限的智慧、无限的能量、无限的仁爱和无限的慈悲，只是我们不知道。为什么不知道？因为一般人都有私欲，正是这些欲望遮蔽了这个宝藏，就像乌云挡住了太阳一样。”
中国很多企业家做得比韦尔奇还要好
企业文化是产品的基因，谈及文化建设与管理又避不开绩效考核。茅忠群笑称，“现在大家都知道通用电气的‘271’活力曲线，中国其实很多企业（家）做得比杰克·韦尔奇还要好。”
按正态分布，用近于苛刻的考核方式划分员工“优劣”，这种做法的本身也是一个问题——导致员工对企业没有感情，没有归属感与安全感。因为不知道自己哪一天会被“干掉”，员工来到企业就只是为了工资，做产品需要的“仁爱之心”更无从谈起。
走另一种极端的日式管理也有不足。号称日式管理三大法宝的“年功序列制、终身雇佣制、内部工会制”虽然保障了员工，但企业竞争力也会受到影响。
在两种极端中间，唯一让茅忠群觉得合情合理的是，上世纪日本经济腾飞，适逢当地企业吸纳西方管理理论，又结合本土文化经营。这种做法无疑值得学习。
于是，他本人便从2004年起学习中国传统文化，在清华、北大连续上了两个国学班。四年之后，整个方太也开始全面导入基于中国传统文化的管理理念。
这种“中道”管理之路可否复制？茅忠群讲起了这样一个故事。
在实行儒道管理之前，方太的管理依照西方理论。员工的工作失误分为ABC三等，C类错误最轻但也最普遍，占员工违纪违规数量的绝大部分。当时公司对于C类错误的处罚措施是罚款20元，结果闹出笑话，有人交完罚款后说“这次交你100，把后面4次包了”。
茅忠群说，儒家文化认为“不教而杀谓之虐”，意思是如果没有先通过一定的教育教化就处罚人，那是非常残虐的做法。推演开来，作为企业管理者，对员工首先要尽到教育的责任，然后再配合制度进行管理。
2008年，茅忠群提出建立方太孔子堂。新入职员工每周都会来这里读经并交流心得，而《三字经》和《弟子规》等国学经典，则是包括高管在内所有员工每日清晨必修的功课
20元的罚款就此取消，不过公司针对此类错误推出了一套新的规定：员工犯错后，直接主管要去找员工谈一次话。
时间不必太长，点到而止；也不要马上训斥，而是从仁义的角度出发，真正询问员工犯错的原因。这样一来，员工内心也会愧疚，改正的内驱力便由此生发。
这一次，理科出身的茅忠群用数据总结了这个小举措的效果：方太之后连续监测了四年的C类错误，发现此类错误出现的数量每年下降50%。大家一开始还担心，不罚款还不得闹上天，即便有好转肯定也会反弹，但事实是皆大欢喜。
传统文化语境下重新诠释管理与幸福
近年来，中国工商界明显掀起了一波学习传统文化的热潮，有人希望通过学习传统文化修身立德，也有不少人希望用儒道来治理企业。
先行一步的茅忠群说，如果企业家想在自己的企业推行传统文化，首先发心要正。所谓发心正，就是不能抱功利心来看这件事情，不能把传统文化存粹当成服务于管理改善的工具。
不要小看员工，员工百分百能够分辨企业家这种做法的发心，到底是真正为了员工的幸福和成长，还是为了一时的功利。
他指出，学习传统文化并不是一个学习知识的过程。学习知识，从小学到大学，只要往脑袋里装就可以，并不需要改变自身。而学习传统文化应该是对自身的一种修行。
西方文化讲究逻辑理性，而中国文化是实践理性。所谓实践，就是怎么做人怎么做事。实践到了境界，自然知道在企业里如何推行。
1996年方太油烟机问世时的茅理翔、茅忠群父子
已经在公司践行十余年儒道管理文化的茅忠群说，自己的主要精力放在文化建设上，因为建立中西合璧的企业文化这件事，既没有标杆可以参照，又无法托于他人。
至于方太品牌依托中国传统文化，在顾客身上得到共鸣，这只是“果”，而非“因”，因果不该颠倒。
也正是这十余年的投入，让方太在此次发布会上大胆定义，“什么是中国人的幸福生活”。
茅忠群在发布会现场引用《尚书·洪范》中的“一曰寿、二曰富、三曰康宁、四曰攸好德、五曰考终命”，并将其翻译为新时代的家庭幸福观，“衣食无忧、身心康宁、相处和睦、传家有道”。
他同时表示，抽油烟机、水槽洗碗机、磁化水热水器，甚至最新发布的FIKS智能生活家系统等等产品，都还不足以成为幸福生活的依托。
为了让这种幸福观获得认同，并且真正走入生活，方太还计划提供更多让亿万家庭安心的服务。这类服务或涉及产品安装维护、或涉及美食烹饪，或涉及健康养生，甚至还有可能在社区层面做更多事情。
有人问茅忠群，做定义幸福这样一件大事，信心源自何处？到底能不能成功？
他讲起了两件往事。一是自己当初接手企业，在一片低价红海的中国家电市场，将方太产品定位于高端市场；二是当年新品讲究工业设计，首次与外部设计师合作，就选了两个还在浙大读大四的学生。
究其原因，茅忠群说非常简单，就是因为自己当时年轻，胆子大，没有太多顾虑。
“今天也一样，我还是在做探索，那就是探索如何打造具有中国特色的企业管理模式。而方太‘为了亿万家庭的幸福’的新使命，如果没有对传统文化的学习，是提不出来的，”茅忠群说。
中国商业大环境当前面临巨变，经营管理和企业家本人都需要不断重构持续改变。如何做到？
“首先要明白大势，王阳明说修行就是要从事上去修行。做不到是因为不明白，你真正明白了，就能转变，没什么转变不了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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